“哎呀,陶五一家算是熬出头了,往后就是老爷老太太,在京里享受荣华富贵了。”
“可不是。我听说陶五那铺子是旺宅旺铺,谁住进去都能飞黄腾达。陶五家之前住的,不就是顾娘子先头的夫家么……”声音低了些,“后来不就升官发财,做大老爷了?”
另一个细细一想,仿佛确有其事,“那如今是哪家买下来了?”
“我告你,是教景家堰里,原来在桥下支茶摊的曹寡妇家给买下来了。”
“卖了多少银子?”另一个好奇。
“这个数!”那知情的伸出手翻了翻。
“曹寡妇如此有钱?”另一个惊讶。
“不然如何会拒绝谢家?”
魏婆子听到这里,吊梢眼一亮。
原来曹寡妇不声不响,不显山不露水的,竟是个有钱人。难怪不愿叫女儿与人为妾。她要是有钱,自然也不肯让女儿到人家去伏低做小。
魏婆子脚下生风地回到家中,一屁股往床上一坐,心中盘算,既然曹寡妇无论如何不肯答应谢家的亲事,那便罢了,她何必一趟趟往她家跑?而今要紧的是,既然曹寡妇有钱……
魏婆子这次没有将儿媳妇叫进来撒气,媳妇儿出的主意,这两次都不曾奏效,令魏婆子颇为不满。况且这件事,知道的人越少越好。
魏婆子闭上眼睛,曹寡妇,你不仁,就不要怪我不义。
亦珍一边在家中,仔细研究母亲曹氏给她的菜谱,一边有空便带了招娣汤妈妈到缸瓮行里去收拾铺子与后头宅院。
铺子正如陶五所言,桌椅都是极好的,但人难免有惯性,走进一家店去,虽然换了东主,里头的家生摆设依旧,未尝不会生出换汤不换药的错觉来。是以亦珍打算设法花最少的银钱,最大程度地改造铺子的格局。因而这几日闲时就在铺子里,取了纸笺与黛条,写写画画,然后带回家去,拿毛笔誊抄工整了给母亲曹氏过目。
“女儿想将正对门的帐台,移到一侧靠墙处……”亦珍比划着对母亲道,“门的一侧仍摆了桂圆红枣茶或是酸梅汤,有那口渴的赶路人,也不必非进到店里来,才能买到一盏茶水。”
曹氏听了点点头,“我儿考虑甚是周到。”
“娘亲看还有何处需要女儿改进的?”亦珍故意引了母亲说话,好教她忘记谢家逼婚以及她的终身大事。
“娘看哪儿都是好的。”曹氏轻笑,伸手摸一摸女儿的头顶,“万事不可求全责备,便是略有瑕疵那才是常理。”
“女儿知道了。”
亦珍尽拿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去问曹氏,教母亲有所寄托,又不至于操心太过。两母女有商有量的,时间过得飞快。
方稚桐带着奉墨,跟了送表妹鲁贵娘的马车,一道前往码头,送表妹去往福建,与姨父姨母团聚。鲁总兵特特托了管事的,寻了一队正往闽地运货的行商,将女儿一行安排与那行商老爷的家眷同行。又附上手书一封,请沿路卫所多加照应。
鲁贵娘坐在马车中,几番想鼓起勇气,挑开车帘与外头的表哥说话,然而话到嘴边,她最终还是忍下了。她心里再喜欢表哥,也还是有女儿家的矜持。她为了让表哥喜欢自己,结交了松江的一众闺阁小姐,又刻意宣扬自己的才名,想教表哥多方了解她的好。奈何表哥总是待她疏淡有礼,并不亲热。
她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,只能归结为表哥与自己命中注定没有缘分罢。
待马车到了码头,丫鬟扶着戴了帷帽的鲁贵娘下了车,站定以后,她朝方稚桐轻轻一福,“多谢表哥一路护送,贵娘此去,不知何时才能再见。还请表哥代为转告姨母姨父,望姨父姨母身体康健,万事如意。”
方稚桐回礼,“表妹此去,山长水远,一路保重。还请待我向姨父姨母问好。”
鲁贵娘彻底死了心。离别在即,表哥一丝一毫挽留她的表示都不曾流露出来,她又何苦眷恋不去?
“恭喜表哥高中举人,祝表哥他日觅得如花美眷,仕途平步青云。”少女隔着帷帽,平静地望着英俊倜傥的青年。
终有一日,她会渐渐将他忘记罢?忘记小时为了引他多看她一眼,不惜抢他的东西扔在地上;忘记长大后母亲说要她同表哥多多亲近,她心底那不可遏止的莫名欣喜;忘记离别之际,心里那最终熄灭的一线希望……终将忘却,不复记忆。
鲁贵娘最后看了方稚桐一眼,转身扶着丫鬟的手,登上靠在岸边的商船,再不曾回首。
作者有话要说:这里不是给鲁表妹洗白,而是觉得,她始终还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女孩儿,有她自己的骄傲。固然觉得表哥英俊,人又谦逊有礼,可是她也不会为了他,不顾一切。她努力过,但这努力得不到回报,她的骄傲不允许她纠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