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氏在坐月子,段氏还在京中,刘氏丧夫多年,只能给曹氏出个主意搭把手,却不能主掌了这喜事。曹氏从京里回来之后,忙得脚不沾地,亏得家中老仆都是有经验、有本事的,又有孙氏从旁协助,上下准备得妥当。
曹氏累归累,心里还是高兴的,毕竟是办喜事,只是随着日子一日近一日,就渐渐伤感起来,自家疼了十多年的女儿就要送去别人家里了。
万幸,傅家是好人家,又同在甬州,姑爷也是个好的。
臻璇在庆荣堂外下车的时候,正巧曹氏出来迎全福夫人。
那位夫人个头高,虽然很胖,但面上和气,叫人第一眼就心生了好感。
臻璇从未见过她,听曹氏介绍了两句,原是她娘家嫂子的大姐,夫家姓于,臻璇笑着唤了一声“于伯母”。
于夫人赶忙回了一礼:“乡君客气。”
三人一块去了臻琪屋里,送嫁的喜娘已经到了。
臻琪已经换上了嫁衣,坐在了梳妆台前,见她们来了,她本要起身迎过来,被身边的臻琼一把按到了椅子上。
“新娘子不许乱动。”臻琼道。
臻琪冲臻琼扮了个鬼脸。
曹氏见了,哭笑不得,道:“都要上轿的人了,还这么没个正经。”
臻玟、臻珧一块来了,臻玟说话进步了许多,差不多能说上五个字了,只要让她慢慢说,几个字一断的,一句话也能说得下来了,只是到底是十多年没开过口,语气、调子都很奇怪,但看这样子,再过个一两年,应该就能说得与常人无二了。
等到了吉时,于夫人净了手,给臻琪绞脸、梳头。
辰哥儿与圆姐儿也进来瞧,后头跟着湛哥儿,不过湛哥儿年纪小,又是被任氏拘在身边长大的,离了母亲一会儿就不习惯,吵着要找任氏,叫奶娘哄着抱去了马老太太屋里。
于夫人口中念着词,曹氏听着听着眼眶就红了,孙氏进来见了,扶着她小声劝着。
外头噼里啪啦一阵响,辰哥儿听见了,急道:“哎呀我给忘了,新郎官要到了,我要赶紧去拦门讨红包。”
辰哥儿转身要跑,圆姐儿也要去,叫孙氏一把抱了回来,哄道:“让哥哥给你也讨一个。”又吩咐人跟好了辰哥儿。
外头拦门的情形女眷们看不到,不时会有婆子来禀,新姑爷到了哪儿了,前头又出了什么题,新姑爷又是怎么答的,声情并茂,逗人高兴。
直到鞭炮声在庆荣堂外响成了一片。
鞭炮声把臻琪也炸回了神,紧张的情绪一下子泛了上来,她捏着手指坐在那儿。
臻璇瞧见了,不由笑话她道:“五姐姐这时候总算有些新娘子的样子了。”
臻琪一听这话,脸上红了一片,艳过那胭脂,叫屋里人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。
臻琪被笑得又恼又羞,低着头不说话。
好在臻琪没有尴尬太久,催嫁喜娘兴高采烈地来了,催了三次,一行人拥着执棋去马老太太的屋子里,给老太太、五老爷与曹氏磕了头,臻琪盖上了盖头,再窥不见那面上娇羞。
臻律蹲下背了臻琪,送上了停在庆荣堂外的花轿。
臻璇看着臻琪上轿,突然就想起很久以前,那时臻律还未习武,臻琪与她和臻琳笑话过,兴许出嫁时臻律都背不动她。
不过就是一晃眼,竟然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了。
起轿放炮,臻璇捂住了耳朵,烟雾迷了视线,轿子渐行渐远,只剩下那炮仗独有的硫磺硝石味道久久不散。臻璇喜欢这个味道,喜气洋洋的。
裴府外头,看热闹的人不少,裴家不到一年就嫁了三个小姐,都是风风光光出的门,叫城中人好生羡慕。
而府里头,等敲锣打鼓的声音都听不见了,曹氏压不住,终究还是哭了。
刘氏扶着曹氏,她也不知道怎么劝,这嫁女儿和娶媳妇虽然都是办喜事,但心境是完全不同的,她只娶过媳妇,没有嫁过闺女,一时词穷。
刘氏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季氏,赶紧冲她招了手。
季氏过来,见曹氏伤心,她柔声道:“五嫂嫂,我们进屋里哭吧。”
曹氏与季氏两妯娌素来要好,听了季氏笑话她,破涕道:“七丫头出门的时候,你不也是一样。”
臻璇闻言,抬头看着季氏。她上轿走了,没有见到季氏的眼泪,但她只看曹氏的样子,就能想象得到,那一刻,她的母亲一定也很伤心。
走到季氏身边,臻璇把头倚在季氏肩上,垂眼轻声道:“娘……”
千言万语,也没有这简单的一个字更叫人暖心,季氏轻轻拍了拍臻璇的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