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皇上。”纪青盈虽然身上也十分难受,却还及不上心里的一半,看到靖帝回到寝殿,本能地朝他伸了手。
靖帝原本多少有些不豫之色,然而看着憔悴虚弱的纪青盈扁着嘴,好像下一刻要哭出来的样子,心里还是莫名地软了,便伸手与她相握,坐在纪青盈身边。
随侍在侧的德海公公基本可以算是大半个知情人,行动之间看着靖帝的脸色很有些暗中悬心。不过待得纪青盈当真落下眼泪的那一刻,德海公公便又放心了,立刻指挥着宫女宫人尽皆退出。
一时间,乾熙殿的寝殿之中只有纪青盈不断的抽泣哭声,抱着她的靖帝虽然仍旧眉头微蹙,神色还是渐渐柔和下来。
待得几乎半盏茶的时间过去,纪青盈的眼睛都有些微微红肿,才勉强止住了泪。
靖帝亲手绞了条巾子给她擦脸,动作虽然温柔至极,语气里到底有些愤愤不平:“当初朕有事的时候,也不见你哭的这样伤心。”
纪青盈依着靖帝的手蹭了蹭,才有气无力地回口:“那时候我还要照顾皇上呢,哪里能只是哭。”
靖帝淡淡哼了一声:“那你也不曾与朕说过这样的话。”顿了顿,还是问出了口,“你便真的这样喜欢顾川?”
纪青盈抬眼去看靖帝,眼泪又落了下来:“如今你还问我这样的话?我喜欢的是谁你不知道吗?顾川都要死了,我什么都不能为他做,这不是一句让他安心的话么。我……我长这么大,从来没有欠过别人这样大的人情,我哭一哭都不行吗?你怎么还要在这个时候跟我甩脸色!”说到这里越发难过,满脸皆是泪水,“孟怀渊你这个坏蛋,你说好的不让我伤心呢,你说好的都知道我的心思呢,你现在还想让我怎么样嘛……”
靖帝见纪青盈又哭又说,虽说有些胡搅蛮缠,可也真的是伤心激动,立刻伸手按住她的肩头:“好了,伤势才好一些这样哭闹,小心伤口又裂开了。”
纪青盈转过头,仍旧是不停地流眼泪,而脸颊也再度泛起潮红,甚至还有些头晕。这次靖帝是真的有些着急,连忙再度传了太医进来为纪青盈诊断。
郗太医切了脉之后便向靖帝一拱手:“皇上,萱嫔娘娘先前毒素侵袭过心脉,虽说用了拔毒的方子也见效,但娘娘还是有些伤了根本,需得好好静心调养,万万不可再有如此的大惊大怒,伤气伤心才是。”
靖帝素来看重郗太医,闻言更是后悔,不该在此时追问纪青盈,当即温言道:“那边有劳郗医正,看看是再为萱嫔煎一副药,或是再行针一次罢。”
“娘娘的元气仍未恢复,”郗医正应道,“今日不宜再行针灸,臣为娘娘再开一剂温补的药。只是娘娘近几日里实在不能再如此伤心,不然便易落下病根,还望娘娘保重。”
这话虽然是对着纪青盈说的,但纪青盈仍旧望着床榻内侧默默流泪,靖帝便又应了一声:“知道了。”
很快汤药便煎煮完毕,而时间也到了晚膳时分,汤药便与米粥小菜等一起送进了寝殿。纪青盈咬着牙将汤药喝尽,便满口都是药味,再没有什么食欲吃饭。虽然不再落泪,整个人却又恹恹的没有精神。
靖帝亲手照料了她半日,到此刻也是磨得实在无奈,于是在挥退了德海公公等人之后便低声告诉纪青盈:“别难过了,朕会赦免顾川的死罪,将他流放到北地便是。”
纪青盈先是猛然一惊,随即却又有些迟疑:“可是顾川毕竟刺伤了太上皇……”
靖帝垂目道:“此事实在不大光彩,太上皇会被女装打扮的顾川刺伤,内里也有些原因。总之等到此案审毕,明面上顾川会有个赐死的处置,不过朕已经安排好了,到时会将他暗中送到北地。”
纪青盈终于松了一口气,虽然她还是觉得自己害了顾川,但是这大概已经是目前最好的结果。
靖帝看着她神色变化,又淡淡哼了一声道:“现在可满意了?”
纪青盈望了望靖帝,又垂下眼帘:“千古艰难惟一死,我虽贪生惧祸,但也没办法看着旁人这样为我而死。这人情也欠得太大了些。”
靖帝轻轻伸手抬起她的下颌:“顾川此番假意与傅妙庄等人合谋,也算有功,朕一定会保住他的命,再给他些恩典。纪小怂,你欠朕的人情足矣,不必再欠旁人的。”(83中文 .83.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