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虽响晴,却依旧冷,朱棣正要出去,将至右顺门就见一人,身上罩着件半新的玫色比肩夹,因的天冷,银盆似的脸上冻的泛了红,抿着小嘴,往这边来。
他略一滞,身后伺候的太监赵恒德也跟着停了步子,抬头看去,见是徐家大小姐,便笑道:“这徐家小姐定是来寻二皇子的。”
朱棣眉头一蹙,横了他一眼,赵恒德见主子冷脸瞧了自己一眼,只觉得后脊梁一阵发凉,不由缩了脖子,不言语了。
仪华走到近前才看清是朱棣,见他穿了件宝蓝色狐皮大麾,几月不见,个子高了不少,却是依旧单薄。她先匆匆的低身施了礼,方道:“四哥,二皇子可在里面?”
朱棣听她果真是来找二哥,眉头极轻微的皱了一下,旋即又恢复如常,淡然道:“在里面。”仪华点了头便要进门,又转头看了看朱棣,问:“四哥要出门?”朱棣依旧不喜不怒的神色,道:“正是。”
仪华顿了顿说:“我给四哥哥带了礼物呢,既是要出门,你便去忙吧,我叫人送到你宫里就是了。”
朱棣抬眼见仪华嘴角微翘,眉眼灵秀,发髻之上并无簪环之物,只一根玫色的绫子将云发挽成同心髻,耳后散发垂肩,已经不是小时模样。他点头说了声:“多谢。”便转身出了右顺门。
小太监见仪华已至门前,便一路小跑着往里通传,二皇子的近随太监姜宏盛站在门前,见有人跑来,便问:“什么事?”小太监道:“徐家小姐来了。”江宏盛点了头道“知道了,你下去吧。”
小太监便低了身子退出去。
江宏盛轻手轻脚进了殿门,正是冬日,殿内燃着火炉子,迎面扑来一股暖气,见二皇子此时正歪坐在罗汉榻上,望着窗棂子出神,脸上犹带着笑意,并未听见有人进来。江宏盛向前走了两步,低低唤了声:“殿下。”
朱樉这才回了神,见江宏盛站在面前,恼道:“谁让你进来的?”
江宏盛忙将身子低了下去,道:“禀殿下,徐家大小姐来了,正在外面候着呢。”
朱樉腾一声的翻身站起,边朝外走边问:“怎么不早来告诉我?快叫进来。”江宏盛暗笑着跟在身后,道:“徐家小姐刚到,奴才就进来禀殿下了。”
朱樉直往外迎了出去,叠声说着:“叫进来,叫进来。”说着推了殿门出去,因殿内暖和,他只穿了薄棉中衣,一阵凉风扑来,惹的他打了寒颤,江宏盛忙叫人取了石青缎绒的紫貂大氅替他披上。
推门一看,仪华已经站在廊下,他伸手将她往屋里拉,道:“还用这些奴才通传?自己进来不就得了。”仪华被他半拖半拽的拉进屋里,还没站定,就听朱樉道:“我刚才还想着差人去找你,刚下了一层雪,咱们去捉鸟。”
仪华刚要说话,朱樉又道:“一会我和大哥去说,到后山上去,前几日我见东宫的那帮奴才捉了一只金翅雀,咱一会儿也去,捉来你养着。”
仪华又张了张嘴,话还没说出口,朱樉又朝着江宏盛嚷道:“还愣着!取衣裳来。”
江宏盛应了一声,看了一眼仪华一直被二皇子扯着的手,憋着笑退出去了。
堂内便只剩下朱樉和仪华两人,一下子安静下来,朱樉憨笑着瞧着仪华,才发现今日仪华面色不对,收了笑,陪着小心问道:“你,不想去捉鸟?”
仪华将手从朱樉手中抽出来,才道:“镯子,怎么回事?”单刀直入,送一镯子弄这么复杂,怎么回事,坦白交代吧。
朱樉半张了嘴,支吾着说:“我…那…镯子,我是怕你……”仪华见她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,倒是脸涨的通红。
仪华道:“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回礼,送去了多少东西?我的几百两银子,就这么没了。”主要是心疼银子,这可都是逃命钱。
朱樉却似恍然大悟,道:“大哥出卖我!?求他不要告诉你的,还是说出去,我找他去。”
仪华一把拉住他,道:“算了,我的东西都送去了,又要不回来。”一想到银子,仪华顿觉呼吸不畅。
正在懊恼,江宏盛回来了,手里托着石青起花的长袍。偷眼见房内只有这么两位,朱樉又是满面通红,便将衣裳放在案子上,自己悄悄退了出去,末了还掩上了门。
二皇子的心思,他是猜得到的,这个时候要是打扰了他们,等徐家小姐走了,二皇子非剥了自己的皮。
仪华本未在意朱樉的反应,听见有人进来,转眼间又出去了,还把门关上。
关门干什么?还悄悄的关门?再加上一张憋着笑的脸,就更让人回味了。
仪华突然明白了点什么。
朱樉这货……有情况吧?
自己才多大啊?按着前世推算,连初中还没念呢吧?太早熟了!又一想,这个年代,十五六岁就嫁人的女子大有人在,等到十七八岁的时候,孩子都能下地跑了。
仪华略觉尴尬。亲,我的目标是存钱跑路哦。亲,我没时间在这里谈情说爱哦。
也怪自己没分寸了,完全忽略了这个年代男孩女孩不存在早恋这个问题,十五六岁就可以成亲了,还能更早吗?
十五六岁就成亲?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,仪华想哭——艾玛,时间太紧迫了!
嫁了人就麻烦了,先不说婆家让不让自己这样到处跑着做生意,就算让做生意,到时候生个拖油瓶,大逃亡的时候怎么办?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,最重要的是不能嫁进朱家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