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樉一时语塞,一旁太子妃半晌不语,此时方道:“母后,臣媳倒也愿意相信这刀并不是秦王妃之物,不如将刀拿来细看,没准能发现点端倪。”
皇后听她此话有理,便叫人呈了刀来,着身边太监孙三禄细细查看。孙三禄小心将刀接过,又垫上细麻布,方在光下端详起来。
只见刀鞘之上,用极细密的铜丝镶着双股掐花,弯弯曲曲,繁复而精细,刀的一头缀着的勃勒,显然是蒙刀。按绷簧将刀出鞘,细看之下,发现刀身上篆刻着一行蒙文。孙三禄自朱元璋尚未称帝开国便服侍马氏,早年没少与蒙古人打交道,通晓蒙文和色目文,一看便知这上面刻的是“速不台”之意思。不禁大吃一惊,跪倒将刀呈与皇后:“皇后,这刀上有字。”皇后一挑眼眉:“什么字?”孙三禄回道:“回娘娘的话,刀上刻着‘速不台’之字,奴才以为这刀定是前元速不台将军所用之物,不知何故流落刀宫里。”
皇后听闻“速不台”亦是一愣。速不台是蒙古兀良哈部人,成吉思汗的四勇将军之一,极为枭雄善战,若此刀是速不台之物,便可寻出原主。
皇后沉色道:“你们也都知道这宫里的规矩,私藏毒刀,不是小事,若是有人心存不良,意图行刺,谁也担待不起。这几日秦王妃就先住在我坤宁宫后面的侧殿里,没有我的懿旨,谁都不许见她。”朱樉上前一步:“母后,儿子干担保,这刀不是王宁贞的东西。”马皇后面色不悦,皱了眉头,说:“秦王宫里出了这等事,你父皇若是知道还不责罚你?乖乖的给我回去。”朱樉自然不服,将头一摆:“宫里的人都知道,我平日里就与王宁贞不合,要说她这人是个野性子不假,不过要是说她私藏毒刀,意图行刺儿子不信,她绝干不出这样的事来。”
“是不是她的东西,不由得你来说,待查出刀的原主,本宫定会还她个青白。”皇后说罢双目一垂,叹了口气道:“今天我也乏了,你们都下去吧。”
朱樉还要说些什么,却被常云月拦下:“秦王别急,当务之急是要寻了刀主来,宁贞的事不就迎刃而解了?”朱樉亦觉此话有理,躬身跪拜皇后,退了下去。
马皇后差人出宫巡查,闹得阖宫上下众人皆知。
燕王宫中素来清净,早有宫人在殿前洒扫,燕王叫人推了窗子,几缕晨光透了进来,被朱漆的窗棂映衬着,也染上了淡淡的暖意。自有宫人入内舆洗更衣,待一切已毕,等候在殿外的小太监赵玉宝才挑帘子进来殿内,道近前将身一躬:“殿下,有人求见。”
燕王挑目顺窗子朝外看去,见不远处廊下站着一人,宦官衣着,将手一摆:“都下去,叫他进来。”
赵玉宝应了一声,殿内宫人便依令退出殿去。
不一时那身着宦官衣着之人已经拜跪在面前。
“起来说话。”燕王也不看他,脸色依旧平淡如水。
那人谢了恩,方起身:“奴才有事禀报。”
燕王依旧端坐,伸手端起一旁案几上的青瓷茶盏:“说。”
来人向前半步,凑到燕王近前,低声说了几句,见燕王眉心一紧,那人便停了下来。
燕王一手掀开茶盏盖,一面问道:“她现在人在哪里?”
“刀的主人已经招供,说是卖给了徐家小姐,现在已经派人去徐府带人了,想必这个时候也在路上。”说罢抬眼再看,见燕王已将手中茶盏撂下,嘴唇微沉,紧紧的抿着,十分不悦的神色。半晌才听他说:”你先下去吧。”
来人又躬身施了礼,方恭谨的退出殿去。
待仪华至坤宁宫,已经是巳时初刻,凤銮金座上,马皇后端坐在上面,瞧着面色不善。再看左右,除了常常服侍左右的太监宫女,殿上并无他人,仪华心中略有不安,倒身施了大礼,才缓缓站起身来。
“今日叫你来,是让你看样东西。”皇后的声音从前面传来,带着不急不躁的清冷,让仪华心中一颤。孙三禄手中拖着朱漆大盘到了仪华近前,仪华低头一看,盘中衬着白丝绫,上面横放着一柄马头弯刀,正是自己遗落的那件,心中一沉,不知这刀怎么就落到皇后手中。朝廷命令禁止私下倒卖武器,这回倒让皇后抓个正着。顿觉不知所措,静了静气,说:“回皇后的话,仪华认得这刀。”
“哦?”皇后抬眼看了看她,说:“这刀是谁的?”
仪华老实回:“这刀是仪华的。”
皇后直问道:“这是蒙古刀,你怎么得来的?”
仪华深吸了口气,垂头道:“前几日在市上买的。”
只听凤銮上“啪”的一声,皇后站起身来,点指着她:“你难道你不知道朝廷不准民间私自倒卖武器?”
仪华慌忙跪倒:“仪华治罪了。”
“你自有常随你娘入宫,我是瞧你长大的,只当你是我亲生的闺女,怎么越大越没了规矩?身为国公府的千金,你就是这样替你爹长脸的?你宋濂是怎么教你的?”
仪华没想私下买了把刀,就把皇后气成这样,仰头道:“皇后息怒,仪华一时糊涂,下次再不敢了。”
皇后斜眺一眼,道:“既然是你的刀,你可知着刀上沁了毒?又为何刀在宫中?”
仪华被问的惊诧不已,连连摇头:“这刀前几日就丢了,怎么出现在宫里,仪华并不知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