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派几个熟悉山林的人进山做做样子,最多追个一两里路就撤回,别把人逼急了。
其他人在原地休整,等着与破嗓子那头的人会合,将这边的消息传递到唐寅手中。
消息被送到唐寅面前时,流民已经集中在一处空地。
出发前,唐寅明白告诉众人,他们将去哪里?要做什么?会面临到的危险?
有了觉悟的人,以十个人为一队,队正会领到一把柴刀,十个人一起行动,到竹林砍竹子制作火把。
一队配额是三十支,一支随身握着,两支背在身后。
个头高、身强体壮的,会额外发给一套兵勇服,届时他们必须站在第一线充当门面。
棉布、燃油、火折子统一由队正保管,准备就绪,便能到布棚里饱餐一顿,热汤、猪肉、大米饭管够。
究竟唐寅何时开始计划?又是如何张罗一切?送来大批物资来的人又是谁?流民们有默契将疑问烂在心里。
耆老们说得对,关键是活下去,怎么活的不重要,眼前就只有唐寅愿意对他们伸出对援手,不想抓住的人,赶快离开去等死,别在这里碍事,浪费粮食,动摇大家的意志。
「唐公子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,待会儿上山务必要听从安排,到了位置后,开始将火把组装起来,自己举着一支,左右间隔一大步,再各插上一只火把,记住了,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准私自逃跑,尤其是最前排穿兵勇服的人,绝对要服从对正的命令,拼命是唐公子的家丁干的事,我们只要替他们撑场面助威。」
相同的话,以队为单位,快速地在流民间传递,三千人拆成三百队,每十队又组成一个连,连有连长,由精武门门人充当,唐寅只需面对这三十人,再由这三十人宣达下去落实。
将柔福帝姬送到杭州,交给李师师后,牛贵片刻不停搭上北通船行的快船抵达江宁,像过去一样随侍在唐寅身边,尽责扮演传令官的角色。
当着三十位连长覆诵狗鼻子传回来的最新情报。
「擎云寨的探子被我们拦下,在胡丁察觉到不对劲派出第二波人马之前,就是行动最佳时机。」
连长们专心听唐寅示下。
「占星问卜农人们不会,但从天色、地气判断阴晴,有无日光月照,没人比他们更准确,陈老伯说今晚肯定是乌云遮月,就一定是昏天黑地,兵贵神速这道理不用我说,相信曾在洗马局效命的各位都懂,这次上山的人数一共三千,你们要给我造出九千人的声势,只要依计行事,我们必定能用最少伤亡打下擎云寨。」
精神喊话后,最后推演一番,唐寅解散众人。
一个时辰后,三千人化整为零,在熟悉地形的老江宁带领下,避开官道进入牛首山。
这是精武门成立以来,第一次大规模行动。
这段期间共济坊制作的弓弩全部运来,配备在精挑细选出的三百名壮丁上,他们是今晚仅有的战力,像牛贵这样经过训练的弓弩手更是仅有二十三人,狗鼻子、破嗓子各带走十人,包括牛贵在内的三人则是负责唐寅安危。
队伍一进山,与负责第一道封锁线的破嗓子会合,计算抵达人数后,再前往茶寮,由狗鼻子的人告知每一队潜伏待命的位置。
擎云寨部属在山坳竹林里的暗哨,刚换哨就被狗鼻子拔除了,杀得一个不剩。
下一班轮哨的,会在亥时抵达,届时他们会看见三百个披甲持弓的军士,吓得魂不附体,仓皇奔回寨子报讯。
控制住进出擎云寨的关键要道后,三千人陆续进驻在擎云寨周围,统计完人数后,破嗓子带队来到山坳。
「总共有三十一人掉队,上山的人共有两千九百六十九人,每人三根火把,合计会能做出八千九百零七处火点。」
唐寅在共济坊大力推广算数,曾牛是头一批的学生,运用起乘法得心应手。
流民所要做的,无非是制造出有上万兵士登上牛首山的假象,要给胡兵以为他们没有胜算,不值得举全寨之力火并一场,像过去一样做出弃寨的决定。
黑灯瞎火,擎云寨附近树林里,流民们蹲着身子,啃着干粮,喝着统一配给的酒水,这酒辣口,比以前喝过的都来得烈,用来御寒、壮胆再好不过。
「时辰到,点火。」
当高处第一道火光燃起,队正打开盖子,在火折子上吹气,唐家用的火折子一吹就燃,火力稳定,将火在沾了燃油的棉布上一点,立刻燃起火头。
再用点燃的火把燃起另一根火把,一传十、十传百、百传千,虽然不到万,从高处看一片火海,谁又能准确计算出数量。
流民们听令站起,平举着火把,与插在左右的火把相呼应,高低错落,好似真有千军万马布阵以待。
火势带动气势,流民们心中的不安与踌躇在宛如白夜的火光照耀下,被驱散殆尽。
耳边回荡队正鼓舞士气的话,那些话他们早已听过一遍,耳熟能详了。
队正复述唐寅所说。
秦桧带兵进江宁时,朝廷做了什么,没有。
大楚朝定都江宁时,朝廷做了什么,还是没有。
朝廷灭了大楚朝,当过皇帝的秦桧继续升官发财,你们却被当成叛民,任由官兵随意欺凌杀戮,这样公平吗?你们为何不生气?
心里有火就放出来,朝廷不给我们活路就自己烧出一条来。
烧烧烧,不知道是谁开始叫喊,没多久整座牛首山都能隐约听见风中传出狂乱的躁动。
满山火光,山好似被点着,山火蔓延一发不可收拾。
山风模糊了声音,字音又相近,烧被传成了杀。
杀杀杀,被逼着流离失所,这段日子所受到的种种憋屈全化作怨气,随着杀声冲上云霄。
震天!